第五章 何容华

正朔雪纷繁时节，绮兰殿中兽炭熊熊，容华何氏仅着一件薄纱舞衣，藕荷色的纱衣虽然绣着葳蕤连绵的缠枝牡丹，但在四周通后的灯火下，连贴身诃子上头刺绣的针脚都澄莹可见，这样若有若无，最是可儿，望去真恰是雪肤花貌，雾鬓扰扰。

何氏才为太宁帝献过一支舞，此刻额角薄薄渗了一层香汗，呼吸略急，衬着秋波欲流，越发媚意盈盈。她的姿色是娇艳那一类，犹如怒绽的赤色蔷薇，妍丽之中略带肃杀，虽然如今才晋入妃位不外半年，却如故颇具高位妃嫔应有的威严气度——柳叶长眉浓而黑，不染而黛，一对时而柔媚、时而凌厉的凤目，斜挑进取的眼角，浅浅敷了几点状若桃花的斜红，愈加彰显出这双眼睛的风情。

此刻太宁帝的手，便碰巧抚在了她眼角的一瓣桃花上，重罗暖帐内，年青的君王声息慵懒，心惊胆颤而又略显嘶哑，低笑：“锦娘眼角这朵桃花是谁画的？当真勾魂夺魄！”

何氏的闺名唤作宝锦，如今正得太宁之意，便如亲昵的唤作锦娘，她听了太宁这话，抿嘴一笑，就势往前一偎，娇嗔着靠住了太宁的胸前，双手已环住他腰：“陛下健忘了？这是上回陛下赐妾身一匣首饰里有一对碧桃赤金簪，妾身见那簪子上头的花瓣打造的好，便描了那方法作念斜红，如今得陛下这样一句夸赞，却是没白搭了妾身这几日画废了很多张纸呢！”

她的声息也如姿色相似，又脆又快，却不失娇媚缱绻。

太宁帝如今最为爱好的是孙贵嫔，一句宠冠六宫统共不外分，但对娇艳又进宫不及一年的何氏亦然很心爱的，平时里奖赏束缚，连他我方也记不明晰最近都赐了些什么了。这会听何氏提及碧桃赤金簪，饶他自幼被太祖与睿宗都许为闪耀，也念念了一念念才记了起来，何氏说的这一趟奖赏，却与从前领赐不同，而是因为其弟何海丧身、何氏痛心入骨，他许愿将牧都父子皆拿回邺都交由何氏经管后作安危赐下去的。

这会见何氏拿起，联念念到了本日等于那牧家女郎进宫之日，不觉微哂，伸手持住了何氏的下颔戏谑说念：“牧家女郎今儿进宫，朕都到了锦娘这里来，听锦娘言下之意却还有些不心爱？”

何氏被他这样一问，也不恐忧，仅仅伸手一下一下的点着太宁的衣襟，嗔说念：“前朝之事自有陛下圣断，妾身可不敢多言，至于牧家女郎进宫……妾身这是怕陛下有了新东说念主就忘了旧东说念主——”

何氏的手也生得极好意思，丰满白净，指尖新擦着凤仙花汁，映衬着她肌肤，更显得嫣红如血，这样娇嗔薄怒，且忧且娇，太宁不觉心下一动，伸手用劲一圈她细腰，便向帐内倒去：“朕如今就在这里，却奈何健忘锦娘？”何氏格格一笑，嗔说念：“陛下……”

帐外太宁的贴身内侍阮文仪向四周使了个眼色，侍者们会意，纷繁悄然退了出去，何氏的大宫女桃枝在终末轻手软脚的掩了宗派，请阮文仪至偏殿奉茶，两东说念主才寒暄了几句，却见桃叶仓卒而来，才进门就念念说什么，见到阮文仪在却住了声，对桃枝使了个眼色。

阮文仪是高祖天子时就进宫的东说念主了，多么防护？一望可知桃叶所言之事不欲我方领略，何氏幼年娇好意思，如今宫里除了孙贵嫔外，糊涂间最猖獗的就是她，阮文仪虽然是太宁近侍，也乐得在这会给她宫里东说念主好看，当下便浅笑说念：“前儿据说绮兰殿后几株腊梅开了，正念念寻契机瞧一瞧，不如枝娘替咱家使个东说念主陪着？”

桃枝松了语气，笑着指了一个小内侍陪着阮文仪去了，方蹙眉说念：“但是顾长福又催促了？他也不外是阮公公的义子之一完毕，我们容华娘娘高洁宠，迟滞上两句也就算啦，何苦当真过来？还叫阮公公特越当年转一圈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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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是顾长福，陛下正在娘娘寝殿里，我若何敢过来搅扰？”桃叶略喘了语气才苦笑着说念，“是聂黄门有事过来禀告陛下，路上撞见了高阳王念念跟陛下讨要几方瑞金墨——这也还完毕，牧家那一位，恰在外面等，听聂黄门话里话外的意思，是高阳王觑着她哀怜，硬是带了进来，这会正吩咐了桃蕊带她去梳洗呢！我让桃萼在前边伺候着，我方遁词来望望陛下是否有暇召见聂黄门才脱了身，你说咫尺可奈何办？”

桃枝顿时阴了脸：“高阳王好端端的奈何会这样多事？你可探访明晰了，究竟是高阳王心软，如故这牧家的小蹄子不肤浅！”

“聂黄门与高阳王都未带奴才，但如今两东说念主同在沿途也不好问。”桃叶心领意会，点头说念，“等聂黄门单唯独东说念主时我再去问，仅仅——桃枝姐姐你瞧这牧家女郎可奈何办？她是陛下下诏召进宫来的东说念主，与我们娘娘的改悔又是邺都皆知的事情了，如今到了绮兰殿来，如故高阳王带进来的，这……”

“陛下如今正与娘娘在沿途，一时半会是无暇召见她的。”桃枝冷哼了一声，“你应答了东说念主去告诉桃蕊，如今这酷寒腊月的，未免有宫东说念主冻到作为僵硬，那牧家女郎似乎娇娇弱弱的，要是不预防被遭受了脸，伤了姿色，到底是陛下躬行召见之东说念主，我们娘娘虽然素来心善，可若有这样的东说念主，也定然是不轻饶的！非抽一顿鞭子着其给牧家女郎躬行赔罪弗成！”

桃叶光显她的意思，牧家虽然因是忠臣之后，在邺都素驰名望，可这一趟把男儿献进宫来也等于是自堕家声了，而且这两代都是单传，就是牧都续弦后又有了一个季子，如本年岁未成也当不得什么用，而嫡宗子也因随父防御雪蓝关被一同问罪，因此何家虽然也仅仅寻常宗派，可因有何氏的起因还真不怕就这样毁了牧碧微，毕竟这会太宁帝还没见着东说念主，要是对着一个被毁了容的女郎，按着宫里对这位帝君的了解，太宁只会以为扫兴，就算不满，貌好意思若花的何氏向前请个罪意思意思也就当年了。

不外这一层意思光显归光显，桃叶却另有胆怯的所在：“要是她独自进了殿来，无须姐姐挂念，我也要这样应答了她的，可高阳王如今还在这儿，这样作念了岂非得罪了温太妃？太后但是一向最听温太妃的话呢！”

“你傻了。”桃枝伸指极少她额角，柔声说念，“我们太后有多心爱左昭仪，真真当作念了宣宁长公主般看呢！可你瞧孙贵嫔那儿又把左昭仪放眼里了？也不外觐见的时期被太后责备上几句——娘娘惟有有陛下的爱好，太后那边不心爱了又奈何样？”

宣宁长公主是高太后与睿宗的第三个孩子，却是广陵王与姬深的胞姐，在她先前高太后还生了一个嫡长女，可惜未朔月便短命，连封号都是追封的，是以她也算是嫡长女了。宣宁长公主六年前由睿宗躬行择了邺都望族、本朝建国元勋楼借鉴的曾长孙楼长时为驸马，如今如故是二子的母亲，高太后对这个唯一的男儿深为爱好，等闲连同外孙沿途召进宫中随同左右，逢年过节，奖赏尤其丰厚，此事邺都荆棘皆知。

以宣宁长公主来比，可见曲氏有多么受高太后心爱。

桃枝虽然仗着何氏受宠，并不奈何怕高阳王，但桃叶究竟有些胆怯，彷徨了一下方说念：“我去与桃蕊说。”

“你沿途去，作念得麻利些。”桃枝叮咛她，“莫要让娘娘恼了我们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，传了出去，平白的叫那起子贱东说念主耻笑我们绮兰殿不顶用，东说念主都自动奉上了门，却还能叫她吉祥无事的留在了宫中！以后娘娘却拿什么脸面去与那起子贱东说念主碰头？”

桃叶念念到何氏的手艺，亦然心下微凛，点头说念：“姐姐宽解，我定不叫娘娘失望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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